01

当习习冷风迎门而入时，我知道，这个纷然飘零的深秋还是来了。

不来则已，一来惊人。曾经绿茵茵的豆角架已染成枯黄，柿子树和果子树已落下泛黄的身姿，各色小花褪色后相继凋零。

大地安静，山川安静，河流安静，整个小城也安静。

只听得从远方的山野里，传来一阵大雁的哀鸣，飘飘荡荡，忽隐忽现。

孤寂的心灵，一时间都消瘦了许多。

透过轩窗，山野的路已在秋风中变得漫长而悠远，有没有人会把温暖撒播在清幽的小径？有没有人会在辽远的天际越过高山，踏过田埂，欣然而来。

依在窗前，等了许久，盼了许久，用剩余的热情观望，依然不见任何身影。

只觉塞上河里浩浩荡荡的水流声从心田而下，似乎那些过往的时光，一起走过的点滴；那些发自肺腑的语言，一起立过的誓言；那些热情似火的年华，一起共享过的青春岁月，随着东流的河水一去不复返了。

而那所有的掬水留香，终究还是抵不过匪浅光阴的薄凉。叹一句，一切都是惘然。

02

摇着轮椅，向外走去，母亲夹着门缝，提醒加件衣服，而我随口应答，划得更快。

在辽阔的长空下，没有轮廓，不求效率地找寻一份清欢，让内心不再奔忙，不再轻狂，不再焦虑与忧愁，能够享一份充裕生机，念一份恬淡心绪。

一路行进，一路用劲，枯黄的叶子，随风而舞却无歌，一声叹息竟无泪，簌簌飘落在我的身上，飘落在路旁残留的绿草上。

抬头看，还有一些零星的、黄中透着绿的叶子，紧紧握住树的枝干，不愿随风而逝。

这种拼尽全力与秋风搏击的力量，瞬间在红尘中迸裂而出，是一种多么让人感动的本能渴望。

即使没有了季节的保障，即使同伴都相继远去，它们却顽强刚毅地存活在有机生命里，任岁月之风无情吹袭，仍愿意献出最为热情的身体。

瑟瑟秋风扑面而来，裹挟着地上的落叶向远处吹去，不禁让我打了一个寒颤，一股空灵的震撼侵入我心。

小小的黄叶啊，我终于明白：时时可死，步步求生。

03

乘兴继续前行，路的转弯处，几个老太太正靠墙而立，背着风，向着秋阳寻求温暖。

时不时地与旁边的老朋友说上几句话，脸上已没有了笑容，留下的净是岁月雕刻的深深的皱纹。

她们已历尽沧桑，无从反抗地静立于岁月之手，任凭无形的它随意摆弄，直至满头白雪，隐入尘土。

我忽然想起林清玄先生写过的一句话：

生命历程中的快乐或痛苦，欢欣或悲叹都只是写在水上的字，一定会在时光里流走。

名利功绩不过是大梦一场，人间的冷暖悲欢不过是历练一番。走的走，去的去，剩下的，还能陪在身边的，彼此取暖，彼此相爱便好。

对于她们来说，未来的日子好似她们的又不是她们的。她们能做的只是活在每一个今朝，珍惜每一份因缘。

这一刻，我伸开双手，透过指尖的阳光，仿佛看见了岁月凝脂的芬芳！

04

在归家的途中，凉风再一次从远处袭来，携带着石罅草隙中的气味，卷着湿润的露珠，越过了枯干的花蕊，拂去了金黄的硕果，同时也抹去了我脸颊上的泪水。

它暗蕴的无穷力量，将一切生命体连接一起，无声地渗进每一寸黄土里，成为土地的血脉与经络。

原来万物的归途和宿命，最终都将落入泥土，所谓的凋零绝不是衰败，而是碾落成泥更护花的新生。

生命的意义，是一番辗转入世与出世之间，睡梦一场，即使梦里满径花香，最终也会被秋风吹散芬芳。梦里一腔孤勇，少年轻狂，最终都要历尽沧海桑田，老了时光。

而梦醒时分，这一轮回便要结束，繁华的一世，转而入了沧海，护了桑田，终是零落成泥，等待来世的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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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清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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