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铛铛 图/小嘿
秋夕
杜牧（唐）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夏末的夜里，天上繁星点点，烛影在画屏上摇曳，微光清冷，泛着丝丝秋意。
暑气未尽，宫女轻摇着精巧的团扇，像宝钗姐姐一样忽起童心，扑吓轻灵漫飞的萤火虫。夜凉如水，宫中台阶上也凉凉的，就仰卧着遥看相隔在天河两端的牛郎织女星。
它们相互守望着，永不相依，也永不分离。
杜牧诗里的宫女是寂寞的，由于穿越剧、清宫戏看得多了，脑袋里闪回的都是《步步惊心》里的马尔泰若曦啊，《甄嬛传》里的槿汐啊，《金枝欲孽》里的安茜啥的。她们在后宫争斗的漩涡里，要隐忍坚韧，充当棋子，即便是后半生清冷、过着无爱无依的日子，也要像杂草一样活着。
秋之将至，团扇见捐。青春将逝，美人迟暮。
诗歌的基调都透着心寒，十分清寂。但现在读起来，我想起的是那些像梦一样遥远的旧日时光。
记得年少时，把新买的蒲扇撕成一条一条，用报纸折成帽子，再拿个毯子系在身上当斗篷，几个小破孩儿凑到一起唱“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走家穿巷招摇过市。
记得年少时，三五成群去偷别人家的海棠果，哥哥指挥，这个埋伏在墙后面，那个埋伏在屋子后面，郑重地像是打一场偷袭战。等到犬声四吠，几个胆大的已跳墙进去，爬上树去摘果子了。
屋子里传来大人的呵斥：“吓！这群小崽子！还没熟呢偷什么偷！熟了你要还能不给你吃，想挨揍吧！”
几个偷果贼早就飞奔而逃，把训斥声甩得很远。大家跑到安全的根据地，每人分到一个青色略转红的小果，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咬下去，然后……又一起吐出去，那可能是今生最刺激酸涩之味，敌得过100颗秀逗糖。
记得年少时，夏天傍晚，大家都在屋子外面摆饭桌吃晚饭，端个碗就可以凑到隔壁家蹭吃的。然后趁着夜色躲迷藏，安静夜晚中的萤火虫一闪一闪，就像落在地上的流星。
有的小伙伴躲着躲着就自己回家了，让找的人漫山遍野像个傻狍子似的找。有的小伙伴藏着藏着就改捉萤火虫，放到瓶子里，美其名曰在学故事里那个爱读书的孩子车胤。
还有的一头扎在摇着蒲扇的爷爷奶奶怀里，一边吃着葡萄，一边看着或深或浅的星河。指着天空，奶声奶气地问着：牛郎星、织女星在哪里？北斗七星的勺子到底怎么转的……然后好奇地看着斗转星移，直到睡意渐起。
“ 记得早先少年时
大家诚诚恳恳
说一句 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
长街黑暗无行人
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
现在，孩子们在空调房里长大，在麦当劳、肯德基和伙伴们玩耍，在天花板的星星贴纸或是投影玩具中感受星空，呼吸着肮脏的空气。
一天，孩子兴奋地喊我：“妈妈，我看到了！天上有三颗星星！” 那一刻，我心生悲悯。
给予和褫夺保持守恒。社会赋予了一代人特有的生活方式，又到何处去寻那些儿时的旧梦！
南京的灵谷寺、紫金山每到夏季都会有萤火虫，这两年消息传开了，无数家长带着孩子去重温儿时美好时光。
去年车子还有地方停，今年再去，连路的两边都停满了，通向灵谷寺黑黑的路上人声鼎沸，人比萤火虫还多。即使志愿者不断提醒，还是会有人好奇地捉住萤火虫带回去研究。
我想，再过两年，这些暗夜的精灵真的要消失在暗夜之中了。
到那时，再让我们去遥想：银烛轻摇，夜凉如水，萤火微烁，忽高忽低，呼应着天上的银河。舒服地躺在祖母的怀里，她轻摇蒲扇，用苍老的声音讲述着牛郎和织女相爱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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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今来不羁的人都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