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终究还是离我而去了。记得前些天,一家人还在其乐融融地共度晚餐呢。没想到,这年假一眨眼就完结。它如此短暂,稍纵即逝,不给人任何回味。我有一种念念不舍的情愫。要是能够一直呆在家里,那该多好啊!不用这么辗转奔波,争先恐后地抢票,匆匆忙忙地赶火车,来来往往地折腾在旅途。可是,穷人都在外面跑,只有富人才呆在家里。我无法改变自己的生活。直到要出行的那一天,我才精神恍惚,原来故乡是早已离我甚远,如今不过是一面之缘。突然拿起笔来,写下昨晚那首淤积于心的诗行--
夜半鸡鸣一两声,灯火无眠三五更。
乡音无改人俱老,残梦已破谁人醒?
迟暮依稀飘零叶, 风华如故碾作尘。
来来往往皆寒暑,分分合合却冬春。
可是,故乡的面孔依然清新夺目。空荡荡的原野, 或树或木,亦花亦草,给人萧索的视觉,如此静谧又沉稳,这般冷酷且凄凉,在山水之间绵延不绝,在日月轮回中周而复始。没有城市的嘈杂和喧嚣,只有田园乡村的宁静与安详。没有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的粉饰,只有古色古香浑然天成的素颜。眼前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空旷的天地,目所能及的只有光秃秃的枝桠,焦黄的草木,在风中独自跳舞,一个个黑森森的鸟巢,横在树梢之巅,枯枝在寒风中摇摇欲坠,几只喜鹊欢天喜地,追南逐北,兴高采烈的闹着叫着,在这林子里尽情嬉耍,将这萧瑟冷峻的世界渲染得有声有色。这种乐趣,岂是那区区严寒怎能知晓的呢?
什么都变了样。再也找不到儿时的快乐。就连那房子,曾今温馨舒适的家已经面目全非,那路,曾今安步当车的乐土,在岁月长河泯灭;那树,在荒凉的山头摇曳。那些不可复制的温暖早已荡然无存。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哪怕酷暑难当蚊蝇乱飞, 即便寒风肆虐手脚冰凉,快乐的情愫多半是有的。如此这般光景,纵然住着矮瓦斗室隐晦寒窑,也觉得心底光明。可如今,一切都在浮躁的氛围里变了样。变得面目全非,就好比现在的你根本认不出昨天的自己。这是一种记忆遗失的陌生。
你看看,密不透风的水泥围墙,垃圾成堆长满绿苔的池塘,臭气熏天的河流,尘土飞扬的马路,还有荒草成堆的田园,没有人影,没有喧腾。空空荡荡,冷冷清清,曾经劳动的背影都去哪儿了?空旷的天地,只要几只鸟雀一声不吭地掠过,山丘上的草木跟黄土地一样蜡黄,只要一把火就会成为燎原之势。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可是这样的天性分明有纵火的嫌疑。儿时那些野蛮行径早已灰飞烟灭。谁还有心去一把火烧它个片甲不留?还真把自己当做火烧阿房宫的楚霸王啊?毕竟都过了天真的年纪。越长大越孤独,也就越远离曾经最真实的自己。
人都变了样。人与人之间仿佛都隔阂着什么,像无声的水流,流经不同的沟渠,汇入各自的支流,一时半载不见一丝交集。望见的人,想起的人,路过的人,多半都是陌生的面孔。忘了称呼和辈分,记不住名字与过去,只模糊地记得这片土地上有这样的人。可是没有亲切感。大家都是简单的三言两语,然后一笑而过。毕竟,聚少离多,终将告别这片热土,还指望遇见谁呢?见与不见,有何分别?
那些曾经热情洋溢的溢美之词究竟去哪儿呢?时间不能给我答案。只看到庭前那绿意婆娑的树,在那里搔首弄姿,沙啦沙啦响啊,仿佛慨叹着生命的流逝。我也要离开了,像那些离群索居的孤雁。一如既往,飞向他们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