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春节扫墓,在艺术面前墓地与死亡变得如此唯美
中国人有慎终追远的传统,过节总不会忘记祭拜死去的先人,春节也不例外。与清明、中元等祭祖活动相比,春节祭祖最为隆重和恭敬。因而从大年三十至正月十五,祭祖成为了中国千千万万家庭的必经之事。
或许由于墓地和死亡是一件较为“规矩”且被人回避的十五,因此常规的祭祀仪式莫过于在墓前供奉食物或鲜花以表心意。但如果以艺术的方式打开墓地或死亡,那会有怎样不同的感受与震撼。
首先跟着笔者去看看那被“艺术”所升华的墓地:
墓地,在艺术中何以重生。
一、她在华盛顿划了一道口,却拯救了千万美国人的灵魂
艺术家:林璎 地点:华盛顿
越战对于美国来说完全是一场噩梦,这场战争持续16年,美国共有270万人参战,死亡人数多达5.8万人,30多万人受伤。这段黑色的墙揭示了美国历史上黑暗的一页,也成为美国人心中永久不可愈合的伤疤。
1982年,美国决定为这场战争建一座永恒的纪念碑。起初在征集设计时,主委会想要的是有着纪念价值的稳重感,能帮美国人寻回自信抚平伤口的设计。但最终确定的设计却将这道伤口拉扯得更深,以至于当纪念碑按此设计建好后,成为美国人的“痛处”,也成为流泪的专属场所。
设计师林璎,梁思成与林徽因侄女,当时就读于耶鲁大学建筑系大四。
林璎以V字型的构图,让两面黑色的花岗岩墙体,从地面缓缓往切入地下,最终相交于离地面约3米的地方。并在这块像镜子一样的大理石墙上依每个人战死的日期为序,刻画着美军57000多名1959年至1975年间在越南战争中阵亡者的名字。按照林璎自己的解释,整个设计犹如是地球被战争砍了一刀,留下了这个不能愈合的伤痕。
这个设计在被通过时,除了评委会个别专家,几乎成为整个美国的炮轰对象,从美国电视听证会到社会上的各种辱骂。理性的人,说她揭开了美国人的伤口,冲动的人,几乎全是恶言相向:
“ 她真是幸运,只在纸上画一道黑线,就得到冠军 ” “ 我们美国人的纪念碑,绝对不能让一条东方狗来设计! ” “ 令人羞辱的阴沟 ” “ 丢脸的破墙 ” “ 黑色的伤疤 ” “ 一个众所周知的代表着悲伤、耻辱、低级的颜色,一个遮蔽耻辱的洞穴! ” ……
纪录片截图
但在纪念碑落成那一刻,到场的美国人却为之感动地痛哭了起来。也许那时整个美国才明白,林璎为什么给了美国这个设计:
“ 只有当你接受了这种痛苦,接受了这种死亡的现实之后,才可能走出它们的阴影,从而超越它们……我的确希望人们会为之哭泣,并从此主宰着自己回归光明与现实……所以一座纪念碑应该是‘真实’的写照。首先要接受和承认痛苦已经存在,然后才有机会去愈合那些伤口。而当你哭泣,最后在苦痛中沿着碑身前行,却愕然发现黑暗逐渐延伸并消逝,阳光越过黑墙照射在你脸庞…… ” (林璎)
纪录片截图
如今,越战纪念碑已经成为拯救美国人灵魂之所 ,无数美国人来到这里,携来的不仅仅是眼泪,带走的必定还有深沉的思索。而每年300多万的游客量,也让其成为华盛顿最受欢迎的景点。
二、他将大佛堆砌在山丘中,与四季相连
建筑师:安藤忠雄 地点:札幌
2016年,安藤忠雄在札幌所设计的“大佛”公墓,以其神奇的视觉和感官刷爆朋友圈。
“化腐朽为神奇”,可能是很多人对日本札幌头大佛的第一印象。因为其实在这整个建筑建成之前,这座13.5米高的佛像已经独自在180公顷的墓地田野中站立了15年。其实在佛像建成之后不久,客户就意识到由于佛像的石材结构比例有问题,会给游客带来不舒服的感受,于是他们决定聘请安藤忠雄把这里设计成一个宁静典雅的场地。
安藤忠雄在佛像的四周建造一个圆锥形景观山丘,只剩下佛像的头部可以从山外看见,然后在山丘上种植了15万株薰衣草,让这里的景观从春季的绿色变成夏天的紫色,到冬天的时候又变成白色。游客可以通过40米长的通道进入围墙内部,里面是一个圆形空间。光线透进佛殿内,明暗对比下大佛极具庄严。
在殿内仰视的时候,大佛的头像正好与蓝天白云相映,圆形的设计让大佛头像自带纯天然“偶像光环”,内壁的条形褶皱设计则像具象的光束,巧妙而震撼。空间的回游、绝妙的光影和仰望的距离营造了独特的仪式感。植被也为这座雕像提供了一个季节性适宜的背景。土丘底部的一个水园周围是高大的混凝土墙和一个灰色的砾石边界。
墓地的魅力之一就是:它能与周边的自然景观和谐相处。安藤忠雄的这一设计让原本孤立的佛像既新颖又不失神圣感,与周围四季的景观完美地融为一体,并打开了一种新的墓地观摩方式,算是目前墓地与建筑、环境结合最佳的案例。
三、艺术大师的咒魂曲,演绎墓地ip
艺术家:德加、潘玉良、德拉克洛瓦、莫迪里阿尼、柯罗等 地点:巴黎
对于大部分的中国人来说,没人愿意自己的家附近有墓地,因为坟墓给人感觉非常地恐惧、阴森,是比较吓人的地方,总是有“鬼”出现。因此墓地旁边的房价通常是便宜的。但在美国或者欧洲,墓地本身就是一种文化,很多传统的公墓打造得如同花园一样,人们也愿意到墓地去散步,所以有些墓地周边的房价还高于其它普通地方。而像巴黎蒙马特、蒙帕纳斯,拉雪兹那样的公墓,因众多名人长眠于此,如今已成为众多文青朝圣之地,“墓地旅行”也成为一种新的风尚。
在巴黎,最有文艺气息的地方绝不仅仅是左岸的咖啡馆和右岸的博物馆。如果你没有去过巴黎的三大公墓,那么你还没有真正到过巴黎——毕竟这里埋藏着全巴黎乃至全世界的“珍宝”。巴黎的几大公墓里埋葬着无数闻名世界的文学家、艺术家和音乐家,还有许多小有名气的手工艺人和名门望族。这里没有阴森与黑暗,恰恰相反,巴黎的阳光常年洒向这里,络绎不绝的游客让这里热闹却不吵闹。旅者来这里找寻自己仰慕已久的艺术家的长眠之地,而巴黎人则在这里祭奠怀念逝去的亲人。
拉雪兹神父公墓里最有名的“居民们”当属作家王尔德、普鲁斯特、巴尔扎克以及音乐家肖邦、吉姆·莫里森。除了音乐家和文学家之外,这里也埋藏着众多艺术大师,如德拉克洛瓦、莫迪里阿尼、柯罗。而在这其中,要数王尔德最为受欢迎,如今他的墓碑前被各国的女性仰慕者印满了唇印。
蒙帕纳斯公墓算是巴黎最干净的公墓,周边环境非常棒,也绝对是你想象中巴黎的模样。就如同蒙帕纳斯曾经聚集全法国最优秀的知识分子一样,蒙帕纳斯公墓里也安葬着许多世界级的知识精英,如波德莱尔、雪铁龙、萨特、莫泊桑以及我国艺术家潘玉良。
而蒙马特公墓没有拉雪兹神父公墓的恢弘,也没有蒙帕纳斯公墓的精致,但正如它所在的蒙马特区一样,公墓充满了灵动俏皮之气。也难怪,长眠在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曾经在蒙马特生活过的艺术家和诗人,如德加、左拉。
如何以艺术打开生死
死亡一直是人类永远绕不开的话题,但是我们中国文化对于死亡的态度却很微妙。我们长久以来形成的传统死亡观念便是:喜谈生,避谈死。而且相对于去思考和谈论死亡,我们的文化中更希望从死亡中去悟生、珍生、求生、务生。所以,中国艺术作品中的死亡主题便非常少了,而且即使出现这样的题材,大多表现得很淡然并不宣泄痛苦的情感,或者如佛教画表现人死后的鬼怪画面,而这些其实也多是告诫后人要珍惜生命不做恶事。
不过在其他国家的艺术家眼中,生存还是毁灭,不仅是一个现实问题,更是他们创作的主要灵感来源。
四、用一根线连接生死
盐田千春
在如今国际的当代艺术舞台上,盐田千春以其独特的艺术语言可算是众多艺术家中的佼佼者。而对于死亡的表现也是其最为重要的主题之一。
从1999年开始,在盐田千春的展览中常常出现红线和鞋子的搭配。数百只支承载着记忆的鞋子,各自被一根红色的线拴住,然后汇聚到某一点。远远看去红灿灿一片,颇为壮观。走进了再看,那些红色的线的另一头,似乎延伸到看不见的彼岸,死亡的一边。使得整个作品充满诡异的不安和焦虑。
《对话NDA》 1999年
这些鞋子有的鞋子是所有人结婚时候母亲给她的礼物,有的鞋子是童年玩耍时候一直在穿的,有的鞋子的所有者已不在人世;有的展览上鞋子中还附带这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这个鞋子的所有者与鞋子的记忆……
《对话DNA》2004年
实际对于丝线的使用,在盐田去德国以前就开始进行了。只是那时,丝线仅仅作为作品中一种构成元素,一种绘画的表现方式,让作品更加视觉化。而如今在其作品中,丝线不仅牵连起生与死,更是艺术家自我情感空间的搭建与延续。
《一行》1994年(左) 无题 1993年(右)
《对话》 2014年
五、从1到9的死亡倒计时
宫岛达男
宫岛达男1957年生于日本东京,后在东京艺术大学学习绘画并于1986年获得艺术硕士学位。创作之初,宫岛达男从事的是表演艺术。但是由于表演艺术的临时性以及受众的局限性,他转而投做装置和雕塑艺术,以创作更长久的艺术品。他从事装置创作初期,主要是用电视机、机械设备、线路等来表示时间,后来他从中发现了更为简洁的发光二极管,即LED灯,并以此作为其之后20余年必不可少的创作媒介。
1987年,在不断的思考中,宫岛达男形成了他日后一直坚持的3个带有佛教色彩与哲学意味的主要创作理念:“持续蜕变、连接大千以及生生不息”。在这3个理念的指导下,他以LED灯为主要媒介,运用阿拉伯数字这种世界"通用语言",创作了一批探讨生命、时间、永恒等主题的装置作品并蜚声世界。
宫岛达男在国际艺术界的最早亮相是在1988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其作品《时间之海》获得了国际艺术界的肯定。1998年,他在这件作品的立意基础上进行了修改并创作了《时间汇海’98》。在这件作品中,池子里的水虽然是静止的,但是计时器上的数字却是不断循环往复、时快时慢地变化着的。艺术家借此将抽象无形的“时间海洋”具体化,引导人们去关注、留意和思考常常被我们所忽略的时间。
《时间海洋’98》 (Sea of time' 98),宫岛达男,1998年。图片来源于宫岛达男官网
1999年在第48届威尼斯双年展上展出的作品《幻灭》由2400个蓝色的LED组成。1-9的数字仍被运用其中。不同数字间的偶然重叠与必然错位,在黑暗的展厅内闪动成一片无际的数字森林。数字代表时间。不同快慢的跳动,代表了人对时间快慢的不同感受。每个观众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那个计时器,并随着数字从9到1的依次变化而感受时间的流逝,思考人生的意义。
《幻灭》,宫岛达男,1999年。图片来源于宫岛达男官网
《幻灭》局部,宫岛达男,1999年。图片来源于宫岛达男官网
在宫岛达男的眼中,数字既是抽象的,又具有具象的意义,它们象征着巨大的可能性,时间和空间的永恒性,以及生命、死亡和重生的无限循环。村上春树曾经写到:“死不是生的对极,而是潜存在我们的生之中”,同样对于以数字和发光二极管作为主要创作手段的宫岛达男来说,生命的意义并不仅止于肉身终将消散的死亡时刻,用生生不息的循环概念来化解关于生命的悲观主义思考也是他创作的一条主线。
《死亡之钟》里,时间褪去了它“欢乐”的表皮,并以“倒计时”的方式逼迫着每个参与者都必须要直接面对其终将“死亡”的必然结果。参与者在购买了宫岛达男的作品《死亡之钟》的装置后,在网上输入自己的姓名,出生年月日以及自己预测的死亡时间等信息。之后每天都可以看到自己与虚设的死亡日期间日益接近的倒计时数字。
《死亡之钟》,宫岛达男,2002年。图片来源于宫岛达男官网
在团圆之际的春节谈墓地、死亡本应是一个避讳的话题,毕竟传统的习俗与文化在那。而艺术的加入,至少让墓地与死亡变得也可以是唯美,而这些唯美不仅可以助你从另一方面理解这避讳之物,或许它也会让你更为坦然的面对于这新的一年。就像克尔凯郭尔在《恐惧与颤栗》所写“唯不安者才得安宁”,相信这一理念同样适用与生死相关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