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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出塞自备稿件_王昭君出塞曲

作者:车型网
日期:2021-12-08 19:57: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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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君如何出塞

《昭君出塞》、《汉明妃》等关于王昭君的故事在民间流传颇久,可算家喻户晓。史上确有王昭君其人,并远嫁匈奴单于。昭君出塞这档事民间比较通行的版本是:王昭君本为汉元帝后宫妃子。她自恃貌美,不肯贿赂宫廷画师毛延寿,毛画师便把她画成丑八怪。元帝刘奭临幸后妃是“按图索骥”,见王昭君画像如此之丑便冷落数年。恰逢匈奴单于来和亲,元帝便挑了个“丑八怪”赐与单于。临辞时一见昭君竟然有“沉鱼落雁”之容,元帝大为后悔。然而已答应单于在先,只好忍痛割爱让单于捡了便宜。昭君前脚儿刚走,元帝便把画师毛延寿斩首于市。昭君出塞,皆肇因毛延寿“笔下无德”。其梗概大致如此。

世间诸事,正史所载往往不及稗官小说家言受听。本人前貂蝉篇即为一例,王昭君亦如是。王昭君嫁给匈奴单于一事,本人所见早期文献,一是两《汉书》,二是刘歆《西京杂记》,三是蔡邕《琴操》。后世流行诸说法,大致皆源于此四部文献。以下就此四文献做些简单剖析。

一、《汉书.元帝纪》:“竟宁元年春正月,匈奴虖韩邪单于来朝。诏曰:‘虖韩邪单于不忘恩德,……其改元为竟宁,赐单于待诏掖庭王樯为阏氏。’”

本人对此段文字作四点说明:1、虖韩邪单于亲自来朝。2、王樯待诏掖庭。唐儒颜师古援引汉应劭注云:“郡国献女未御见,须命于掖庭,故曰待诏。”未御见即皇帝未见面临幸。“命于掖庭”即听命于掖庭。掖庭又作掖廷,宫中官署名,职掌后宫贵人采女等事。掖庭又为嫔妃采女居所统称。3、王昭君系待诏,不是妃子。古代后宫所有女人皆须经皇帝册封始有名分。名分关乎称谓、居所、舆服、待遇、墓葬等一套礼仪规制,上至皇后下至嫔妃才人一律如此。未经册封便无名分,任何人不可随意称“妃”。另一面,妃子是皇上的人,皇上让自己妃子改嫁给异族单于当皇后,礼法皆不许。大概单于也不会乐意。所以待诏就是待诏。“汉明妃”三字民间艺人随便说说可以,学家应该注意里面的分寸。4、王樯,非王嫱。颜师古引注云:“王樯,王氏女,名樯,字昭君。本南郡秭归人也。阏氏,音焉之,如汉皇后也。”王昭君嫁给单于,其名分是“阏氏”即皇后,非妃。所以她既不是汉妃,亦不是匈奴妃。宋人王安石作《明妃曲》是“诗笔”借喻,非史家修史。后世诗人不分后妃,大可传诵千古。当朝礼官史官不分后妃,立刻就得掉脑袋。

汉书.匈奴传下》:“景宁元年,单于复入朝,礼赐如初,……单于自言愿壻汉氏以自亲。元帝以后宫良家子王牆字昭君赐单于。单于欢喜,”

此段须留意两点:1、单于自己说愿意娶汉家女,而自己为汉家婿。2、王樯,此处又记作“王牆”。一书出现二名,二名通。

王昭君出塞事,《汉书》仅见载此二处。

二、《后汉书.南匈奴传》:“昭君字嫱,南郡人也。初,元帝时,以良家子选入掖庭。时呼韩邪来朝,帝敕以宫女五人赐之。昭君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积悲怨,乃请掖庭令求行。呼韩邪临辞大会,帝召五女以示之。昭君丰容靓饰,光明汉宫,顾景裴回,竦动左右。帝见大惊,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遂与匈奴。”

《后汉书》系南朝宋范晔撰著,在前述四部文献中成书最晚。此段与《汉书》所述有三点不同:1、王昭君记作本名,嫱改为其字,且非樯、牆。2、王昭君因不得皇帝见御,有怨气,遂请求掖庭令自愿出塞嫁给单于。3、元帝见昭君美貌当庭后悔,碍于信誉,忍痛割爱。这些情节《汉书》未表。

两《汉书》为正史,皆未见画工“毛延寿”其人。

三、《西京杂记.卷二》“画工弃市”:“元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形,案图召幸之。诸宫人皆赂画工,多者十万,少者亦不减五万。独王嫱不肯,遂不得见。匈奴入朝,求美人为阏氏,于是上案图,以昭君行。及去,召见,貌为后宫第一,善应对,举止闲雅。帝悔之,而名籍已定,帝重信于外国,故不复更人。乃穷案其事,画工皆弃市,籍其家,资皆巨万。画工有杜陵毛延寿,为人形,丑好老少,必得其真。”

案图即按图。杜陵即今西安。毛延寿以画人物肖像享名。弃市为古代法律名词,即斩首于市不得收尸。该篇未言昭君“妃子”名分,以“后宫”代之。

刘歆是汉代宗室,西汉经学家,学问精而广博。《西京杂记》是否为刘歆所著后世学界存有争议。持否定意见者理由有二,一是《隋书.经籍志》未署该书撰者姓名。二是该书中不避其父刘向名讳。今传世《西京杂记》乃为东晋葛洪辑本,并提出该书系刘熙撰著。本人从该书内容及行文判断,亦对刘歆所著表示怀疑。《西京杂记》为志人小说类文体,多为奇闻轶事。此篇中出现画工毛延寿,事后被元帝斩首于市。后世广为流传的王昭君被毛延寿算计一说大都源于此。

四、《琴操》:“王昭君者,齐国襄王之女也,昭君年十七时,颜色皎洁,闻于国中。襄王见昭君端正闲丽,进于孝元帝。既不幸纳,备后宫积五六年。王昭君心有怨曠,不饰其形容。元帝每历后宫,踈略不过其处。后单于遣使者朝贺,元帝陈设倡乐,仍令后宫粧出。昭君怨恚久不得侍列,乃更修饰盛服,形容光辉。帝令后宫欲至单于者起,于是,昭君喟然越席而前曰:‘妾幸得备在后宫麄丑卑陋,不合陛下之心,诚愿往。’元帝见昭君便惊,悔不得复止,遂以与之。”(《太平御览.卷四百八十三》)

踈(shu)即疏。麄(cu),麤之俗字,意为粗劣粗鲁。蔡邕即蔡文姬之父,东汉末学者,通音律。此段文字与前述文献相异处有三:1、王昭君为齐国襄王之女,两《汉书》载为南郡良家女。2、蔡邕说单于是遣使朝贺,非其本人亲自来,此与两《汉书》异。3、未提及画工毛延寿。4、亦以“备后宫”表其身份。

另,宋司马光《资治通鉴》所记此事仅照录《汉书.匈奴传下》一段,无他语。王昭君又作“明君”,乃为晋文帝司马昭之讳改之。晋石崇《王明君辞》序曰:“王明君本为王昭君,以触文帝讳改之。”明君之谓为晋代以后事,东汉及三国二百馀年间为“昭君”。晋代以后,昭君、明君二名混用。

宋人王观国著有《学林》一书。该书是一部经史文字音义考辨学术笔记,清乾隆朝收录《四库》。其《卷四》认为:1、《汉书.元帝纪》曰王氏女,名墙,字昭君是对的。2、《后汉.匈奴传》曰王昭君,字嫱,误矣。3、元帝决定于匈奴和亲系君臣商定之事,王昭君为预选之人,其合婚礼仪等诸事应早已确定,非“仓促临事而为之也”。4、《后汉.匈奴传》谓以宫女五人赐之,又谓昭君自求行,又谓呼韩邪临朝辞,帝召五女以示之等,皆有误。王嫱既然为单于皇后且行婚礼,若以宫女五人赐之,则何人为皇后?汉朝廷已经许婚,岂能单等到单于辞行时再以五女示之?《后汉.匈奴传》所言王昭君一节,首尾乖谬之甚。5、杀画工毛延寿之事尤不可信。匈奴和亲乃汉家大事,若以宫女妻之,仅凭图画以定大事,恐当时君臣不会此鲁莽。6、汉朝廷有诚意且决定合婚,却挑选一相貌丑陋者赐之,则又非和亲诚意所该有。7、盖小说多出于传闻,不可全信。

宋人郑樵著有《通志》,此书系《史记》之后另一部纪传体通史著作,其学术价值及地位为后世所重。亦收录《四库》。其《卷四十九》认为:毛延寿画图之说,则系委巷之谈,流入风骚人口中,故供其赋咏至今。

本人以为,诸家之说当以史笔最重。首先,两《汉书》无毛延寿其人,因其丑化王昭君致汉元帝忍痛割爱一说应可排除。其次,姑且以《西京杂记》为刘歆所撰,而以刘歆治学态度,其小说家言是一说,其若修史或又为一说。刘歆《七略》为最早图书分类专著,其经学各说价值及影响尤其深远,可谓开山传世之作。而《西京杂记》非学术类专著,落笔则或轻松。从后世流传习惯考察亦可见此类倾向。凡史家史笔,则多取两《汉书》,如《通鉴》、《通志》等。戏曲文学家则多取《西京杂记》说,如《明妃曲》等诸多传奇故事。

所以王昭君如何出塞,当以朝廷指派且王昭君自愿为主流,毛延寿丑化一事仅是不确传闻。毕竟两国和亲是外交大事,不会当庭临时仓促而定,更不会单挑一相貌丑陋者许配单于。若如此,汉朝廷与匈奴和亲交好之国策则适得其反,很可能两国因此结下梁子,好事变坏事。汉元帝及诸谋国之臣不至如此小气蠢笨。况且朝廷有严格的奏报程序,完备的办事班子,详尽的礼仪典章。俗语云“大内是有尺寸的地方儿”。民间百姓家聘闺女尚且须相亲放定儿下聘礼,遑论皇家朝政。仅凭毛延寿画笔一抹就把王昭君打发出塞,从哪论都像个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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