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视自然书写中的虚空要素,以“虚室生白”的原理表达“无字处皆有意”的妙思。通过整篇的合度布白与形式解构,运用大小、长短、欹正、俯仰、润渴、疾涩等笔墨变化,可见虚灵中传出动荡,神明里透出幽深,以虚带实,化实为虚,劲力内含,风神卓荤。此乃:法求实而情务虚,用心造境,绝虚会神、“逸”“清”“简”“静”构成了一首真力弥满、自然通灵的主客体融合的“意象”乐曲。
受人以虚,求是以实,能见其大,独为其难。“小技拾人者易,创造者则难,欲自立成家至少辛苦半世。”(缶翁)积学储宝,不随俗流,更不以狂怪巧饰来哗众取宠。学原于思,深悟其理,饰穷其要,意蕴万象。借形以写意,阐意而达情,唯见平中见奇,静中寓动,开拓出无限生命活力,建构个性化的纯净的精神家园。
——言恭达《抱云堂艺思录》
(传)蔡邕《熹平石经》(局部)拓片
(传)蔡邕《熹平石经》残石
清笪重光《书筏》云:“光之通明在分布。……框廓之白,手布均齐;散乱之白,眼布匀称……画能如金刀之割净,白始如玉尺之量齐。精美出于挥毫,巧妙在于布白,体度之变化由此而分……黑之亮度为分,白之虚净为布。”所谓“框廓之白”即单字中点画结构的分间布白,即小章法的“白色空间”;“散乱之白”则是整幅作品中的分间布白,即大章法中的“白色空间”。笪氏所论述的是书法中黑白空间分布的协调统一关系,诚如言恭达先生所强调:“重视自然书写中的虚空要素,以‘虚室生白’的原理表达‘无字处皆有意’的妙思。”
书法创作讲究“计白当黑”,所谓“白”,即言恭达先生所言的“虚灵中传出动荡,神明里透出幽深,以虚带实,化实为虚,劲力内含,风神卓荤。”可知“白”不是空白的“白”,而是艺术的“白”,是一种空灵、虚静、简静和神明。“白”和有渴、润、浓、淡之分的“黑”在全幅作品中具有同样的功能和地位,可谓“黑处是字,白处也是字”,一种阴阳相生、相反相成的辩证关系。书法作品中可视的笔墨线条是实,空白是虚,如果光有笔墨而无空白,或光有空白而无笔墨,都是似水一潭,无“神”可传,只有在笔墨和空白的有机结合、相互作用下,书法作品才能嚼出“神”来,笔墨通过对空白的分割,以使虚实相应,才能达到变化不同的审美效果。
清刘熙载在《书概》中对蔡邕、锺繇书法评价到:“蔡邕洞达,锺繇茂密。余谓两家之书同道,洞达正不容针,茂密正能走马。”指出蔡邕书法虽疏朗洞达,却仍有茂密之意;锺繇书法虽完密紧凑,却仍有疏朗之意,辩证地指出二人书风不同但内含的书理虽相异但相通,即“空白少而神远,空白多而神密。”言恭达先生说:“受人以虚,求是以实,能见其大,独为其难。”虚实相依,阴阳相生,二者本无轻重、难易之分,于书者而言,人人皆知“计白当黑”的道理。但在实际创作中,人们往往只注意“实处”而忽略了“虚处”,或者是有心无力来处理“虚处”。吴昌硕说:“实处易,虚处难。虚中有实,不是空白。” 他有意强调虚处的“难”,实则是引起书者对“虚处”的重视。
言恭达先生说:“法求实而情务虚,用心造境,绝虚会神、‘逸’‘清’‘简’‘静’构成了一首真力弥满、自然通灵的主客体融合的‘意象’乐曲。”正谙合了清朱和羹《临池心解》所云:“作文须立身题巅,从空出落想,到得空处,自然不脱不粘。作画到得空处,自然超浑洒脱。作书何独不然。”
锺繇《荐季直表》局部1
锺繇《荐季直表》局部2
锺繇《荐季直表》局部3
(抱云堂书院彭庆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