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吧,检察君
——检察长寄语
李杰宏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句诗经典地阐述了读书与个人修养的关系。读书的作用不仅在于学习知识,还在于提升人的境界。常读书会使人脱离低级趣味,养成高雅、脱俗的气质。清代学者梁章钜说:“人无书气,即为粗俗气,市井气,而不可列于士大夫之林。”读书与不读书,读书多与读书少的人,所表现出的内在气质与素质是绝然不同的。“腹有诗书”指饱读诗书,满腹经纶,“气”可以理解为“气度”或“精神风貌”。而“自”为句眼,它点出了华美的气质是饱读诗书的必然结果。
读书,读的其实就是一种体验。每一本书都是一个世界,当你打开书本,就进入了别样的航程,让你原本只有一条直线的生活,看到了更多的分叉港口,经历到惊涛骇浪起伏汹涌的无重冒险。现实里你无法体验别人的生活,但是在书中,你能度过无数种人生,任意路过世界的每一处角落、历史的每一个片段。读书让我们独立思考,它不仅是知识和情感的载体,还是一种能使我们接纳外来理念和情绪的工具,使两个灵魂合二为一。还有什么比灵魂之间的共鸣更能令人愉悦的事情呢!
读书,读的其实就是一种心情。读书是件很好玩的事情,虽说这世界好玩的事太多太多,但性价比最高的还真莫如读书。读书之时,自己做自己的上帝,任思想遨游于九天之外 ,阅至精彩处,忍不住惊声尖叫,抚掌大笑,跌足捶胸,口沫横飞,甚至暗然销魂……读书时高兴,读完了,回头想想,回味无穷,仍然高兴。那种感觉就像做无本万利的生意,觉得赚了,越赚越想赚,周而复始,其乐无穷。
读书还须动笔,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毛主席曾说过,不动笔墨不读书。无论我们记性多好,遗忘总是会把我们的记忆一点一点地无情剥夺。赶快拿起笔吧,把读书时的某种感触记下,留下它,或许,下次再读时,又可能不是它了。用笔读书的另一大好处,就是你可以随意地点评任何作者或作品,顺手拿本诗经水浒金瓶梅,酣畅淋漓地把它们一一批注个遍,也许还可以助你当上下一个金圣叹、王国维,或者刘心武、蒋勋等等。
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我们既然不能随意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就让我们的灵魂随时准备启程。
那么,还在等什么?检察君,快拿起书,我们一起阅读吧!
2017年11月27日
(作者系汝城县人民检察院党组书记、代理检察长)
20171127|冬
第1期
《天漏邑》读后感
汝城县检察院党组书记、代理检察长 李杰宏
纵观《天漏邑》一书,有三大特点:一是以近代写古代,二是以人物写设定,三是以故事写思考。作者笔下的天漏村,被设定成与传统乌托邦相悖的存在: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是美的传说,而天漏邑则是“罪恶的渊薮”。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里面的人全都依着祖传的一套规矩来生活,世世代代守护着其中的秘密。在天漏村的九龙山里,山洞里藏着一代代传承的竹简,上面记载了村庄的历史,以及各种令人咋舌的惊世之谈......正如《道德经》里有云:“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天漏村像一个实体博物馆,活化石,在那里看不到文明的进程,天漏村的人不想离开,外面的人进去了,也没法改变这一切。作者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社会制度和价值体系,甚至借人物之口在文中笑言“天漏村是最早实行一国两制的地方”。读者阅读这本书时,最初会觉得如同去探索一个全新的世界,但在读完全文后,仔细推敲,才会意识到天漏村其实是中华几千年社会的一个缩影。
一、“芥子”与“须弥”
中国文人善于以小写大,古有春秋笔法,“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污,惩恶而劝善。”《天漏邑》虽是现代文学,一书中也处处藏着寓言和隐喻,借人物写村庄,借当代写历史。一个全新的设定要在读者眼中具象化,往往需要一些手段。在本文中作者采用了双线叙述,一方面描写天漏村本地居民宋源、千张子的生平事迹,另一方面讲述考古学家祢五常带领学生来到天漏村探索的故事。《天漏邑》全文分为七章,基本上是写宋源和千张子的章节与写祢五常和学生的章节错开。宋源和千张子的故事,关注的是是从抗战时期到新中国成立后这一时期,两个生长在天漏村的人物,如何带着身上天漏村的印迹活跃在近代史上,借人物性格和其处事方法来侧面体现天漏村的精神内涵。而从祢五常的角度下笔时,相对科普性的介绍文字更多,尤其作者在第二章处着了不少笔墨,讲述天漏村的来源、天漏村的种种非自然现象、村民长久以来的生活状态、从前学者在天漏村的研究......写祢五常,作者更像是借了一双眼睛,他和学生们去看、去感受天漏村,他发现了天漏村的历史:传说中舒鸠国都城,一山上的宫殿楼宇、诽谤木、玉石瓦砾......而在祢五常之前,有裴学者、柳先生,还有历年历代无数研究人士,如果说天漏村的历史是线性的,而一代又一代的学者研究就像是上面的点,这两者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是并行的。佛家有两个概念,以“芥子”比喻极为微小,以“须弥山”比喻极为巨大,有云“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化入本文中看,宋源、千张子、祢五常、柁嘉、汪鱼儿等人,有的是村里人,他们后来走到了外面的世界,有的是村外人,却一头扎进了天漏村里。他们每个人相对于天漏村都是小的,他们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五官和切身体会,去感受这个隐世三千余年的神秘之地。而就算是一个完整的天漏村,相对于整个中国,它又是小的。如此蛮荒之地、化外之民的天漏村,却是一个东方千年传统的缩影,而这本《天漏邑》,则是一部关于自然与文明的寓言式作品。
二、“有罪”与“无罪”
再说人物。作者写人,无论是村里村外,还是那个时代下大大小小的人物,更多的是在“以人衬村”,但如果缺少了人物,故事就没有了灵魂。作者着笔十分用心,对每个有姓有名的人物都经过了仔细雕琢,车村长、王掌柜、孤老太太、哑巴、七女......你方唱罢我登场,构成一出群像戏。叙事分为了两条线,其中一条线的故事主角是宋源和千张子。这两个人物的设计非常有特点,他们几乎是相对的,却又没法互相分割。文中有这么一段话,“天意,补而存隙,是为天漏,惩罪也。”传说中,这是当年女娲补天时刻意留下的一个空隙,对于有罪的人,将会降下天雷来惩罪。在全文中,天漏村被劈死的人不在少数,村长将其解释为天雷降罪,然而,对于这些人究竟犯了什么罪,作者并未着墨。反观两大主角,宋源天生带有面上巨大的黑痣,相貌骇人,身上带有各种粗野男人的特征;而千张子长相清秀,貌若女子,甚至白净过了头,在宋源看来像个娘娘腔。身处游击队时,宋源是出了名的出其不意,兵行险招;而千张子讲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宋源在明,他因为战绩与事迹被地下党相中,一次又一次的提拔,为彭城人民所爱戴;而千张子在暗,宋源在时,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待见千张子,因此檀黛云让千张子转作卧底工作,宋源遇险时,千张子拼死来救。全文细数下来,千张子两次展露头角都是在宋源不在的时候,一是宋源去延安护送重要人物,千张子暂时代理游击队队长,二是宋源养伤时,千张子以骇人听闻的枪法杀了无数日本人。天漏村里有一套所有人都默认的规则——“原罪论”和“天罚论”,宋源与千张子之间关于“罪与罚”的讨论也贯穿全文。小说的最开始,宋源的出生就伴随着天雷,因此他脸上带着一块巨大的黑疤,很多人将其解读为原罪的标志。但一块印迹显然只是表面痕迹,某种意义上,宋源真正的原罪是千张子,这或许可以解释其中的种种细节。宋源一直以来都厌恶千张子,凡是出了事,他第一个怀疑的永远是千张子。宋源这一形象的塑造,抛去很多表面因素,算是一个“完人”,他身上带有很多传奇色彩:兵行险招却屡屡有奇效,受到多个女人的倾心相待,并且最后收获了圆满的家庭。宋源其人,最大的特点在于“独”和“真”,他把自己获得的和失去的东西都看得很淡,除了一件事他一直坚持着——找出当年出卖檀黛云的叛徒。作者的写作手法实则把全书割裂成了两个故事,单看宋源和千张子这条线,故事高潮在于松本死后,宋源失去一切线索,只好去找残废的千张子,二人和平相处了三天,最后宋源得知这个叛徒就是千张子。在千张子认罪后,宋源对千张子的感情是复杂的,而千张子对宋源的拷问,难道不是出自其原罪:“如果是你,你能保证严刑拷打下仍旧不背叛吗?”最终宋源给出的答案是“我谁都不能保证,我甚至不能保证我自己。可你叛变了就是叛变了。”进一步把宋源这一人物塑造得更加完善。
在作者笔下,千张子身上凝聚着更多的思考,对于人性的本质,对于“有罪”与“无罪”。这是一个叛徒的形象,他衬托着宋源,自古以来“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千张子和宋源二者是无法剥离的。千张子在时,宋源被万众瞩目,而千张子死后,宋源也就失去了过去的一切光环,甚至因为千张子,他在文革中被戳着脊梁骨,因为在此案中,他没有枪决千张子。其实关于千张子的处理,可以说是全书最高明之处。从道义上看,千张子出卖战友,罪无可恕,理应枪毙;从人性上看,千张子此举是在严刑拷打之下,情有可原,并且后来他也将功补过,用行动替檀县长报仇,宋源应理解他;从程序上看,千张子一案缺乏证据,只能暂定悬案,即使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作者看似抛出了“有罪”与“无罪”的思考,但事实上他的答案已藏于文中:在枪决前夕,村民们夜访宋源,要求带千张子回天漏村。天漏村长久以来认为有罪之人,在这里都会由上天处决,此时把无法判决的千张子带回天漏村,这既是呼应了前文的天罚论,也是体现了作者的态度“有没有罪,上天自有判断”。
事实上最后千张子并没有被雷劈死,这或许是作者对于“有罪”和“无罪”该如何断论一个暗藏的答案。
三、“入世”与“隐世”
近代文学的色彩其实相似,莫言获诺奖时,其作品的形容是“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与当代社会融合在一起”,《天漏邑》的写作时间晚了几十年,但其时代背景和叙事笔法,用此句话来形容也同样适用。文中描写了很多天漏村的现象,其中写道:“三千年下来,尽管被天雷劈死过一万八千多人,天漏村还是由最初的一个原始部落,发展成一个七千多人的大山寨。”这么一个谜团重重、险象环生的化外之地,为何会能长久以来在时间的洪流中毅力不倒,作者借笔下不少学者,去探索、解释这其中的秘密。文中着墨较多的学者有三:裴专家、柳先生、祢五常。每个人都不尽相同,裴专家信奉科学至上,他把天漏村长久以来被视为“上苍降罪”的天雷,解释成由于地形问题而形成的小气候,因此受到了广大村民的指责与鄙夷。作者有意把他安排在第一个出场,虽描写不多,只是百千文字,但具有一定的铺垫寓意。能够拿出来比较并书写文章的其实是后二者:柳先生和祢五常。严格来说,祢五常到天漏村来,是接替的柳先生的工作。柳先生来到天漏村的时间是民国三十四年,恰是刚抗战结束,中途解放战争他回了一趟南京,之后便长久以来隐居在天漏村。祢五常来到天漏村时已听闻柳先生之名,他两次造访柳先生山林间的隐居处,却都未实现真正的拜访。书中其实有详尽解释如此安排的用意,祢五常看见柳先生屋外的一方石桌和一块石凳,便知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作者在设置此二人时刻意包含了两种相对立的思想,柳先生某种意义上符合了大多数天漏村村民的价值观,九龙洞里有很多乍册,乍册里有兴亡之道,有救世良方,有许多惊世骇俗的秘宝,这些东西让天漏村民看淡了外界的一切,无欲无求,终老此地,而柳先生在领悟这一切后,也迅速被同化,选择隐居天漏村。但祢五常不同,他研究历史、文化、气候、政治,有着宏大的抱负,为的是“要做一些事”。他在第一次看见柳先生的茅庐时说“想做事总比不想做事好。做事可能会做错事,就像打碎盘子的人都是洗盘子的人。但想做事还是比不想做事好,盘子打烂了还可以再买。”到后来,他垂垂老矣,学生渐成,却还教导他们,“自古常把隐士称为世外高人,其实大谬。在我看来,真正的高人还是在世上,因为他不逃避,直面社会,直面人间,不屈不挠,哪怕碰得头破血流,这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高人。所以,我宁愿效仿世上捡垃圾的老太,也不会去做山中隐士。”
作者在写作时善于用典,整体风格独树一帜,其中蕴含的思想,很难用传统的儒释道来解释,但也可以窥其三分。天漏村代表着“隐世”,这里的环境相对封闭,虽代表的寓意与桃花源相悖,却是同样“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除了宋源、千张子,大多数人在这里只是普通平庸之辈,不追求成就一番事业,只盼出门承吉,免遭雷劈,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这里的人不看时代,他们透过竹简,,看的是过去,柳先生也是如此。他所效力的国民政府亡了,其中兴亡之道,放在大时代中宛如洪流,但又如竹简中所书,无非只言片语。他明了这一切后,更深得其无法改变发生的事,因此选择隐居。而祢五常看得是未来,他来天漏村研究的虽然是历史,但越是看清历史,尤其是理解发生在自己几个学生身上的事后,他反倒坚持了要把目前所研究的一切写成文章的理念。若是说天漏村的众人是老庄思想的卫道者,宋源、千张子和祢五常或许就是其中的孔孟理论的践行人吧。
尽管《天漏邑》一书数十万子,但对于天漏村,作者只是以介于魔幻与现实之间的笔触,为读者堪堪揭开了一角,其中还有更多的秘密没有解答。不过自古兴亡之道,何以治世,何以处事,何以用人,又有谁来揭秘呢?正如《论语》中写道,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小说里的天漏村虚构的,但在现实世界中,岂是没有天漏邑?天行有常,万物运转自有规律,无论是工作生活,还是读书做事,都需仔细度量其中精妙,为人之度量在于何?问心无愧矣。或许这正印证了作者在结局处的那句呼喊:“天下雷行,物与无妄!”
(作者:李杰宏 编辑:祝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