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国风》中的作品都是民歌,其精华尤在那些婚恋诗。婚恋诗,指以恋爱、婚姻为主题的诗篇。爱情这一主题,几乎贯穿了历代文学的创作。这一优良传统,正是从《诗经》发源的。《诗经》中的婚恋诗,不仅数量多,而且质量高,其中有的写情人间的幽期密约,有的写恋人间同歌共舞,有的写热恋中的互赠信物,有的写野外邂逅相遇而相爱,有的写别后重逢,当然也还有反映礼教的束缚和婚姻不幸的痛苦。
《国风》开首第一篇《关雎》就是一首非常健康的爱情诗。诗中描述一个青年男子在水边见到一位采荇菜的女子,产生了爱慕之情,但是又无由自达,“求之不得”,于是产生了痛苦,以致于“寤寐思服”“辗转反侧”。但是,这位男子又是一位充满美好愿望的乐观主义者,在热烈的情感追求中又有着清醒的理智,只是想象着若能和自己爱慕的女子在一起,他将“琴瑟友之”“钟鼓乐之”。孔子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论语•八佾》)就是说,诗人写相思,虽有悲哀,却并不悲痛欲绝以至伤感;理想实现之后,洋溢着欢乐之情但并不过分。这样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邶风•静女》则写的是男女的幽会: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一个男子在城的一角等待情人的到来,心情急躁而不安,所以在那里搔首徘徊。其实女子早已到来,只是故意躲起来而已。情人既来,而且以彤管相赠,使男子大喜过望,于是他珍惜玩摩,爱不释手,因为在他眼里,这不啻为定情之物。礼物并非有何特别,只不过是一株从牧场上带回来的花草,但它是心爱的姑娘所赠的啊。诗中主人公的神态和感情表现得非常细腻真实。与此相类的还有如《郑风•狡童》: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
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狡即佼,佼好、美好。童是对少年男子的昵称。此诗可以感受到热恋少女的那种娇嗔和焦躁的心态,感情炽热而又带有点撒娇。诗的结构简单却很有感染力。《郑风•溱洧》则描写情侣游春的欢快: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订于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水洧水,是郑国的两条河。阳春三月,春水涣涣,春光融融,郊外水滨,游客如云。这一对情侣相约而行,哪怕去过了也要再去一次。两人一问一答,嘻嘻哈哈,而且要折花相送,可谓情深意长。据《周礼•媒氏》记载:“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说明三月阳春,当时有一个自由恋爱的时期,此诗即反映郑国青年无拘无束的自由恋爱生活。有自由热烈的欢快恋爱的,然而也有爱情遭到干涉的,如《鄘风•柏舟》《郑风•将仲子》等。如《鄘风•柏舟》:
泛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两髦,实维我仪。之死矢靡它!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那个刘海前分、垂着两髦的年轻人是女子的心上人,但是母亲却不察其心,横加干涉,所以女的提出强烈抗议,表示将爱他爱到死,非他不嫁。相比之下,《郑风•将仲子》中的女子要软弱一些。《将仲子》诗写道:
将仲子兮,无踰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女子劝她心中的“小二哥”(即仲子),不要翻过墙头到她家里来,不要折断她家的树,只怕父母兄弟和别人说闲话。看来女子因客观外界的逼迫——这个逼迫,主要来自于礼教的束缚——只能将爱深深的埋藏于心中,然而又不能不加以表白,以免对方的误解,反映了姑娘在爱情和礼教的冲突中进退两难的境况。
以《邶风•谷风》和《卫风•氓》为代表的所谓“弃妇诗”,则以哀伤的情调,描述了沉痛的婚恋悲剧,深刻揭露了在私有制下夫权制的不合理,倾诉了女主人公的悲哀和痛苦。《谷风》的作者是一位勤劳善良的劳动妇女。因丈夫变心而遭受欺凌和抛弃:
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无以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
这位妻子在被弃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怨恨。夫妻之间本应努力同心,哪能恩爱轻绝呢?“采葑采菲”二句,暗示着丈夫抛弃她的根本原因在于容颜的衰老。“色衰爱弛”,是古代弃妇的一个重要原因,所以初婚的甜言蜜语,看来都是谎言。
行行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尔新婚,如兄如弟。
妻子被弃离家,丈夫连送都不肯送一步,甚至连门槛都不肯出。所以妻子满腹苦水。人们都说荼菜苦,与她的苦相比,已是甜如荠菜了。而此时,那负心汉还正与新婚妻子亲热呢。尽管如此,妻子还是充满着留念和幻想:
泾以渭浊,湜湜其沚。宴尔新婚,不我屑以。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就像泾水因渭水变浊一样,旧人因新人而变丑。丈夫因喜欢新人的美丽抛弃了旧人,但新人能像旧人那样操持家务吗?于是她不由得想起了捕鱼的鱼梁、捉鱼的鱼笼,担心新人随意乱动,说明妻子多少还存有一点幻想,盼望或许还有回来的机会。但又转念一想,自身都保不住了,还管这些干嘛?在后面的三节里,妻子深情的回忆当初她在这个家里是如何黾勉操持的:过日子缺东少西,她千方百计补足它;邻居家有了困难,她想方设法帮助。
谁料丈夫反而以怨报德,反目为仇,将妻子的美德视为破烂。家境穷时,丈夫把她视为过冬的腌菜;家境好了,便一脚踹开。女主人公以自己的穷苦贤淑和丈夫的薄情寡义的对比,指责了丈夫喜新厌旧的恶劣行为,客观地反映了夫权社会中的妇女悲惨命运。《毛诗序》说:“《谷风》,刺夫妇失道也。卫人化其上,淫于新昏而弃其旧室,夫妇离绝,国俗伤败焉。”一针见血地道出了诗旨。
《卫风•氓》与《谷风》中的女主人公相比,《卫风•氓》中的弃妇遭遇似更为悲惨。《氓》中的婚姻,是在男子的追求下女子才以身相许的。“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男子换丝的目的是要追求这个姑娘。在这样的追求下,女方堕入情网,许以终生。“蚩蚩”二字,可解为戏笑貌。联系后面男子的行径,似给人一种虚情假意的感觉。但女子的确付以真情:“乘彼垝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完全是一往情深。但是,当女子与男子过完“三岁食贫”的生活之后,男子的面目暴露出来了:“言既遂矣,至于暴矣。”丈夫抛弃妻子的主要原因,也是“色衰爱弛”,这从“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二个比兴上可知。丈夫的这种背信弃义,是极不道德的,他不顾自己当初是怎样的“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一旦变心,便无情地将妻子休弃。妻子反思自己的行事,深感自己没有过错,所以她提高到理性认识的高度对少女们发出告诫: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
女子最后痛下决心,表示了一刀两断的坚决态度:“反是不思,亦已焉哉!”这是一个刚强女子的形象:热情奔放,敢爱敢恨,勤劳善良,忠于爱情。而与《谷风》中的女主人公相比,在不幸面前,她又有更可贵的一面,即能进行深入的反思,认识到产生悲剧的原因,并表现出刚强不阿的性格。这是一个值得歌颂的妇女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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