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约茶暖饮,常会遇到奇妙有趣的人,不禁想到茶道中的「一期一会」。
对于茶道的「一期一会」,常看到的理解是,相逢不易,明天不可知,每一次遇见都应当珍惜铭记。即所说“一期”为一生,“一会”太匆匆。
「一期一会」初始的意思是:难得一面,世当珍惜。
井伊直弼在《茶道一会集》里是这么写的:
茶会谓「一期一会」,主客屡次相见,而今日之相见,一去不返,为一世一度之会,客人离茶室而去,主人亦万事挂念,尽深情关切之意;客人亦思再访之难,且感悟主人趣向及细致之用心,以诚相待,此乃「一期一会」。主客之间心心相映,以礼相待,即一会集之极也。
△井伊直弼铜像
出门的时候,看到美妙的事物常常会情不自禁的举起手机,拍下画面,试图保留当下际遇的那一份美感,但实际上,翻看照片,远不能还原当时的悸动。
每每提起「一期一会」便总想到「机缘巧合」四字,都有猝不及防又顺其自然的美感。当「一期一会」的际遇发生时,刻意强调记住当下,其实是违背了其所传达的偶然性。
之前看到一段关于「一期一会」的言谈,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
「一期一会」恰恰不是抱着对人或事都要记住和珍惜的心态,一旦每每产生「一期一会」的心态去记忆,就会变成一种我执,执着珍惜和记忆的时候,十分的美感就散去了七分,「一期一会」的美妙际遇就会变的刻意。
我一直自嘲是个记性很差的人,记忆常常没有细节只有感觉,当看到这样的言论时,便很有代入感。记忆固然能使回忆更丰满,但违背了顺其自然的我执,则让许多美妙际遇的当下注了水。
「一期一会」虽是茶道用语,但实则也是生活至理,贵在对未来的不可知,和对当下的充分感知。
伯牙子期高山流水,是一期一遇。伯牙鼓琴,志在高山。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山!”伯牙鼓琴,志在流水,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子期必得之。
恰是你来我往,顺其自然的心意相通,才是「一期一会」所强调的以诚相待。过程中没有尴尬和勉强,也没有敷衍和顺从,恰如其分的刚刚好。
茶道中的「一期一会」放到茶道中讲似乎更为妥帖。
常有主人抱着「一期一会」的心情去待客时,便极注重饮茶的仪式感,茶室,茶器,茶饮事事预设周全,甚至摆出贵重的茶器。对饮喝茶,主客心意才是茶席本味,却被茶器夺了主体,「一期一会」自然而然的的妙趣就失了色。
「一期一会」的主客想通是极难得的,朋友相待之间尚且有隔阂。若把「一期一会」理解成刻板的形式主义,相会就索然无味,
唐朝有位投子大同禅师收了个弟子,叫章和尚。章和尚洒扫归寺,投子禅师倒了杯茶递于他道,“森罗万象皆在此。”章和尚接过茶,将茶水泼在地上,反问“现在,森罗万象又在何处?”投子禅师扼腕道“可惜一杯好茶!”
不论参禅还是因缘际会,都应当是活泼生动的。禅师托付的不过是一杯好茶,只可惜“清静之水,游鱼自迷”,主客不通,心意难付。
不禁想到岳飞夜半绕阶的一句悲切之语,“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还我河山-岳飞 刘海郡
杭城冬日的雪纷纷扬扬落得干脆,是约茶暖饮的好时节。喝茶讲究适口,交友重在相投。「一期一会」,宁可不付,不可错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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