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顺风》影片截图
毒贩、运毒马仔、老计程车司机、黑帮老大。在豆瓣评分7.3分的台湾影片《一路顺风》中,他们每一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在追寻自己的生活意义,却又在没有路标的人生道路上,彷徨无依、进退失据。
影片情节并不复杂,叙事手法也平淡无奇,但通过导演缓慢的镜头、大段看似淡出水的人物对话、古典吉他弹奏出舒缓的背景音乐,却构建起了这部越看越有味道的、文艺范儿十足的公路影片。
这部影片的演员阵容,仿佛就是港台导演大聚会。除了本片导演钟孟宏外,饰演老许的许冠文,是香港著名导演、编剧,有“冷面笑匠”之称;饰演毒贩大宝的戴立忍,也是台湾著名导演,2009年编导的影片《不能没有你》,曾获当年第46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导演奖等五项大奖;饰演大宝手下小吴的吴中天,在2015年由演员转型做了导演,就连客串饰演兽医的陈玉勋、客串面摊老板的庄益增,统统都是台湾知名的电影导演。
戴立忍饰演的毒枭大宝,去泰国谈生意因为对方的疑心差点被剪断脖子,相处15年的生意伙伴,又在交易时被同伙黑吃黑干掉。大宝不惜代价将凶手抓到,但在杀死其中一人后,却又放掉了另一个,因为他打算继续与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继续做生意。
毕竟,弟兄情义重要,但生意更重要。
许冠文饰演的计程车司机老许,一位来台湾讨生活二十多年的香港人。为了拉生意,老许反复劝说准备长途去台南的纳豆雇他的计程车,但却不知道这个“小老板”是替毒贩运毒的。老许报了一个仿佛很公道、其实高出正常很多的价格,坑了纳豆一把;为了省钱,路过办丧事的一户人家,本想冒充死者朋友骗顿免费吃喝,却不料需要先支付随礼的份子钱。老许借口到车上取钱,把纳豆留下,开车便跑。后来实在担心纳豆被人家打死,只好返回来忍痛掏了一份随礼,这才脱身,却又要把钱记在纳豆的车费中。已经75岁的老戏骨许冠文演活了一个看似精明算计,其实悲苦无依的中老年底层劳动者的狼狈形象。
纳豆饰演的“小老板”,平时没有正业,以盗窃摩托车为生。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则帮人送货的招工信息,以为是走上正途的开始,不料却是帮人运毒。就在他乘坐老许的计程车将货送到时,却又赶上了一场毒贩间的凶杀案,腿上还挨了一枪。与老许被塞在汽车后边,吓得魂飞魄散。逃命后又不敢去正规医院,只好找到一家宠物诊所,让见钱眼开的兽医包扎了伤口。
影片的故事情节相对简单,也没有什么爆炸、打斗的刺激场面,甚至连漂亮的女演员都没有一个。但偏偏整部影片却又不会令人感觉枯燥无聊,相反,老许与纳豆的几段看似与主干剧情无关的对话,倒是令我感触到人过中年之后,秋意渐浓时的悲凉与落寞。
在奔驰汽车的后备箱里,老许告诉纳豆,这是自己第一次坐奔驰车,好稳,好安静。他告诉纳豆,“你知道我一天赚多少钱吗?我每天开计程车,扣掉油费,要交一千两百台币回家,多下的就是我赚的,跑不够,还要拿自己的钱补上。”
“去年我过生日,带着老婆丈母娘去吃一家非常有名的小笼包。为了省停车费,老许开了好久才找到免费停车位。等他跑回饭店,老婆和丈母娘已经吃过,也没有给他打包一份。老许只好要再次返回开车,老婆却冷冷地说,不用了,我们叫个计程车。”
“这是什么意思?”老许伤感地对纳豆说,“明明我就是开计程车的嘛。”
“明天是我的生日,如果今天能够活命,我明天一定去吃那家的小笼包!”老许最后自语到。
另一场对话,发生在老许的那辆老旧的计程车里。纳豆提出想借老许的车去取毒品,老许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地对纳豆念叨起来:“二十多年前香港的环境不好,我还年轻,就想不如到外边的世界看看,后来跑了几个地方,最后到了台湾,糊里糊涂的就呆了下来。有人说开计程车好赚钱哦,又可以学国语哦,我马上就买了一台,就是这一台。后来一年一年的过去了,钱也赚不到,国语也学不好。
“莫名其妙二十多年,不知道怎么过的。现在真的没什么想法,就是告诉自己,能开一年就一年喽,能开一天就一天喽。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少,我现在肯定自己唯一拥有的,就只有这部车。虽然旧了一点,老了一点。”
“刚才你问我什么?”老许最后缓缓地问纳豆。
这两场对话,或者说是老许的独白,道出了看似精明世故的老许,与家人关系的疏离,以及对自己匆匆而过的人生,那无尽的失意与落寞。
许多影片,能触动人心的,不一定是起伏反转的剧情、绚烂夺目的特效、声情并茂的表演,有时候就只是影片剧中人物几句台词、一段对话,寥寥数语,便道尽了主人公内心的孤寂与哀伤,人生的辛酸与不易。
如果没有经历过人生的悲欢离合,没有渡过几十年岁月的磨砺,是写不出,也演不出这种“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悲凉与忧伤。
影片结尾,极度疲惫的老许睡在自己的计程车里,第二天一觉醒来,却发现纳豆开车返回来。不但按约定付了老许一大笔车费,而且替他买来了一直想吃却没有吃上的小笼包。
“老许,生日快乐!”纳豆最后对老许说。
尽管遭遇老许欺骗、黑帮火拼等江湖人心险恶,但这个运毒的小马仔,最终仍旧选择了人性的底线:守信与善意。
人生,就是一条没有交通指示标志的不归路。每一个行走其中的人,都需要不断地做出选择。剧中的人物,大宝、老许、纳豆,他们各自也在做出自己的人生选择:或走,或停,或转弯,或掉头,不到路的尽头,谁也不知道自己选择正确与否。
但什么是正确?什么又是错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