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近读了几篇文献，对美国华盛顿大学福斯特商学院陈晓萍的《独立思考精神:优秀学者的必备品质》一文印象尤为深刻。读罢，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陈寅恪先生“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一警世格言。1926年6月，王国维逝世两周年，陈寅恪先生在所撰《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一文中写道：“士之读书止血，盖将以脱心志于俗谛之桎梏，真理因得以发扬。思想而不自由，毋宁死耳。……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彰。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唯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从而“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这句话流传于世。这句话不仅仅是对王国维先生学术生涯的真实写照，同时也为广大学人树立了学术研究的标杆。
然而，88年过去，独立之精神，依然是我们不断追求的品质。为什么保持独立思考的精神会这么难呢？正如《独立思考精神:优秀学者的必备品质》一文所说，“作为生活在社会中的个体，我们或多或少被‘洗脑’，无意识地戴着‘有色眼镜’看待问题，常常只看到我们想看的东西（选择性偏差），又是甚至无视事实，或者把相反的事实堪称是对自己假设支持的证据”。
我们常常被教育成用“先进”“落后”去判断事物包括管理制度，包括民族文化、企业文化，因此养成了这样的思维习惯，难以保持自己中立的态度。而且“先进”的东西就变得时髦，大家趋之若鹜，生怕自己落伍了。作者在文中举了一个例子，就是有关“末位淘汰制”。这一制度是美国通用电气公司（GE）的管理方法之一，该制度从两个方面来考核员工，一方面是业绩表现，另一方面是对企业价值理念的认同程度。如果员工在这两方面的得分都低，那就会面临着解聘的危险。这个制度在通用公司创造了非常强的竞争氛围，对企业的持续发展也起到了推动作用。但是在美国，大多数的公司并未启用这种“末位淘汰制”。但是有一次作者来中国讲学，发现办事的企业高管几乎都知道末位淘汰制，而且都跃跃欲试。他们觉得既然通用用得好，那么他们也可以用。仿佛觉得既然这么大的公司都在用，那就是一种先进的制度。
在研究领域，又何尝不是如此，追逐热门的现象十分普遍。当下很多人追逐“时髦”的课题，认为时髦的才是“先进的”；然而从长远计，因热门的话题不断演变，不断变化，如果只是紧紧跟住潮流，想要持续发表“热门课题”的论文也是相当困难的，自己的研究没有系统性，到头来自己也搞不清自己的研究专题是什么。紧跟热门话题的，往往只是追随者而不是创新者，于整个学科发展所作的贡献会十分有限。
深究这种紧追热门话题的现象，其实会发现这甚至可以追溯到我们的基础教育。我们可能在中学时代就被灌输，“这个不考，不用看”。正是这种功利主义，让我们变得更加注重实效性。基础性研究不容易出成果，在晋升等压力下，人们更加愿意将时间精力投入到容易出成果，论文更容易发表的“时髦性”课题之中。
最近这几年有一个名字耳熟能详，他就是张益唐。一位独自沉默几十年的华人数学家，一夜成名。因坚持自己的观点而与导师观点相悖，被推迟博士毕业。甚至以送快餐为生，但仍孜孜不倦深耕孪生素数几十年。曾任他们数学系主任的著名数学家丁石孙“非常看重张益唐”，并“力邀他回北大”，但张最终还是没回来。他坦言，如果数十年没有发表论文，可能没办法在高校生存，甚至想要像在美国那样以送外卖为生也不能，因为要背负太大的压力，而在美国则没人在意你从事的什么。所以，如果回国，可能没有办法取得现在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