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回讲了苏轼的夫妻情,今天讲讲苏轼的兄弟情,从两首留别诗和两首相和诗讲起。
熙宁九年年末,苏轼卸任密州,移知河中府。熙宁十年年初,苏辙从京师赶到郓州,准备陪同哥哥去河中府上任,但刚走到陈桥驿,苏轼又接到转赴徐州的任命。兄弟二人自熙宁四年别于颖州,已经六七年未见了,因此苏辙决定陪同哥哥去徐州赴任,并在徐州与哥哥相聚了一百多天。同年八月,苏辙接到赴河南商丘任留守签判的任命,行前,兄弟在逍遥堂话别,苏辙写了两首七绝留别,苏轼写了两首七绝相和。
逍遥堂会宿二首
辙幼从子瞻读书,未尝一日相舍。既仕,将宦游四方,读韦苏州诗至“安知风雨夜,复此对床眠”,恻然感之,乃相约早退,为闲居之乐。故子瞻始为凤翔幕府,留诗为别曰:“夜雨何时听萧瑟?”其后子瞻通守余杭,复移守胶西,而辙滞留于淮阳、济南,不见者七年。熙宁十年二月,始复会于澶濮之间,相从来徐留百余日。时宿于逍遥堂,追感前约,为二小诗记之。
其一
逍遥堂后千寻木,长送中宵风雨声。
误喜对床寻旧约,不知漂泊在彭城。
其二
秋来东阁凉如水,客去山公醉似泥。
困卧北窗呼不起,风吹松竹雨凄凄。
这两首诗,写自己走后,兄长孤独、凄冷的心境。在诗的序言中,苏辙写出了他兄弟情谊之深,他们从小相伴读书,但入仕后就聚少离多,十七年间,他们三次短暂相聚、又三次别离:
先是苏轼任凤翔签判,兄弟别于郑州西门外,苏轼写了一首《辛丑十一月十九日既与子由别于郑州西门之外马上赋诗一篇寄之》,这就是在序言中提到的那首“夜雨何时听萧瑟”。其时,他兄弟共读韦应物的《示全真元常》:
余辞郡符去,尔为外事牵。
宁知风雪夜,复此对床眠。
始话南池饮,更咏西楼篇。
无将一会易,岁月坐推迁。
兄弟读诗感怀,当时就相约早退。可惜宦海沉浮、身不由己。
四年后,苏辙赴大名府任推官,兄弟别于京师;
又五年后,他兄弟因为与王安石政见不同,先后离朝,苏轼又作了《颍州初别子由二首》,诗中写“ 我生三度别,此别尤酸冷。”
这次更是一别七年,直到此次徐州相聚。无奈相聚日短,兄弟虽然盘桓了百余日,但苏辙又要去河南赴任,这一别又不知何年何日才能相聚,怎能不感到辛酸?
于是苏轼也和了两首七绝:
子由将赴南都,与余会宿于逍遥堂,作两绝句,读之殆不可为怀,因和其诗以自解。余观子由自少旷达,天资近道,又得至人养生长年之诀,而余亦窃闻其一二,以为今者宦游相别之日浅,而异时退休相从之日长,既以自解,且以慰子由云
其一
别期渐近不堪闻,风雨萧萧已断魂。
犹胜相逢不相识,形容变尽语音存。
其二
但令朱雀长金花,此别还同一转车。
五百年间谁复在?会看铜狄两咨嗟。
在之前的节目中也提到过这首和诗,其中“犹胜相逢不相识,形容变尽语音存”这一句,既是借用了《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词中“纵使相逢应不识”的意味,也借用了唐人贺知章的“乡音无改鬓毛衰”的句意。同时,“形容变尽语音存”这句暗含了一个典故,特别表达了兄弟情深。
《后汉书·党锢传》中记载,由于党争,宦官诬陷、收捕“党人”,党人纷纷逃亡,“党魁”夏馥“剪发变形,隐匿姓名,用烟炭涂面,改变形貌,连他弟弟夏静,见到也不认识,直到听到声音才认出哥哥”。
自从王安石熙宁变法以来,由于政见不合,苏轼兄弟不断被贬谪,连年外放。王安石罢相后,新党中人更肆无忌惮地排除异己,苏轼意识到局势的危险,所以用夏馥的典故, 暗示党派倾轧的危险,告诫苏辙,但也是宽解、安慰苏辙,毕竟目前情势还没有那么糟糕。数年后,乌台诗案爆发,证明苏轼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五百年间谁复在?会看铜狄两咨嗟
苏轼、苏辙兄弟情深,他们的赠诗、和诗不胜枚举。苏辙一生很少作词,但此次徐州相别时,苏辙特意做了一首《水调歌头》,他为什么作这首词呢?这首词和苏轼那首著名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是什么关系呢?下回再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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