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归墟之境中,载了凡间数百亿尘世,轮回更迭大抵都是镜花水月,落得个灰飞烟灭的结局,而这些炮灰中,却有个极为显眼的,叫做——白民国。
这里的臣民个个皮肤白皙似雪,而之所以没有叫一个更诗意点的国名,类似雪国、皎洁国,月光国,实在是因为这是个尚武的国家,一众汉子天生肤若凝脂,生怕别人误会自己是个娘炮,于是争先恐后的练武征战,纷纷表示对咬文嚼字等文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于是,才有了这么一个言简意赅,毫无想象力的名字。
白民国人人都晓得,曾经在极西的沃野之地,有个神仙似的村子,男子神采英拔,女子惊为天人,凤凰将自己的蛋送给他们作为食物,泉眼涌出甘霖供他们饮用,一代又一代,活的自由天真。
但自古以来,万事不能尽美,村中所有人,皆口不能言,生出的孩子,也都是哑巴。实在让人又羡慕又怜惜。
更怜惜的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似的地方,就在十年前,村民在一夜之间被屠杀身亡,翩翩少年郎和清秀佳人们皆是横尸遍野,惨绝异常。可这里的村民从不与外界有所瓜葛,到底是谁暴虐至此,并没有人知道。
而村中有个哑女去山中玩耍迷了路,待到第二日回来的时,便眼睁睁看到从小长大的村子鲜血遍地,亲人们身首异处无一生还,自是痛彻心扉,几番昏厥,但总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免受这场浩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苍天总算不是太无情,一位如玉的公子路过此处,见哑女绝望孤苦,心中不忍,便收留了她。
这公子,不是别人,正是白民国刚刚继任的国主。
哑女被带回宫后,虽然不能说话,但生的美貌异常,性子又温柔天真,与国主俩人彼此爱慕互敬,确是白民国一段佳话。
前头说了,白民国尚武,这国主亦是凭武力上位,大权在握七年中,连年率大军征战四方,有两场大战,打的尤其漂亮显赫,以少胜多,连着取了邻国七座城池,万千生灵死于刀下,一时间名声彪炳,所到之处无不风声鹤唳。
万里疆域,白民国盛极一时,但开始悄悄流传一种说法,说这位战功赫赫的国主杀戮太重,所以一直没有子嗣。这种说法不是没有来由,哑女曾经为国主生了两个小公子,但都是在国主两次征战大胜,捷报送来的时候莫名夭折。
一个不爱舞文弄墨的国家不代表不八卦,这八卦传的沸沸扬扬,哑女亲眼看着两个孩子死去,可谓是痛不欲生,也开始疑心起来,暗自在各处调查。
第十个年头上,哑女与国主有个第三个孩子,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儿,哑女和国主都极尽宠爱。
女儿稍大一些,国主野心勃勃,决心吞并邻国所有城池疆域。哑女担忧小女儿安危,百般劝阻以死要挟,国主无奈之下只得妥协,只派大军征战,自己并不亲征。
几千里之外,大军决战在即。国主独自去看望小女儿,虽知道小女儿是哑巴,但还是费尽心力的逗弄着顽童,一遍一遍的让小女儿祝大军得胜,小女儿从喉咙里已然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众人不以为意,谁知这么反反复复数十次后,小女儿真的结结巴巴说出话来,虽含糊不清,但的的确确是大军得胜这几个字。
国主大喜,而此时闻讯赶来的哑女来不及阻止,抱着牙牙学语的小女儿浑身发抖,绝美的面庞上满布泪水,张开嘴,因为不曾说过话声音嘶哑,指着国主一字一顿的说,
愿以全族人的鲜血诅咒你,肉身灰飞烟灭,七魄留在人世间,受野兽践踏,三魂入地狱,受忘川水蚀骨之苦,永远,永永远远,不得超生。
原来这哑女一族,竟是上古神族一脉,数百万年和凡人通婚,神力逐渐消失,只留下一个通天的本事:若是未发生的事情,只要说出的话,定能成真。
但这实在是个改天命的能力,妄动命格者,必然会受到天罚。所以这族人,只能说一次话,一语成真后,便会死去。哑女一族人都知道自己身负异秉,但历代生于乡野,活的美好自由无欲无求,大多终生不发一言。
十多年前,刚刚继任的国主野心膨胀,在老巫咸那儿盗听了这个秘密,便立誓要为己所用,遂起了杀心,安排死士在族人饮水的泉眼处下了哑药,待药力发作,族人真正不能说话时,便屠了村子。
其间设计引哑女迷了路,再佯装救了哑女带回宫中。
哑女生于沃野之地,自然知道自己的能力,看到孩子接连死去,起了疑心,偷偷调查,赫然发现了大量关于自己族人的史料,再深追下去,竟然才知道灭族的元凶竟然就是自己的夫君。
哑女恨的咬牙切齿,但仍不相信那两个孩子得死跟国主有什么联系,毕竟那是他的亲生骨肉。直到亲眼目睹国主引诱小女儿说话,才明白前两个夭折的孩子,也是如此,童言一出,就改了天命,待到事情成真,就死去了。
这天下竟然有这样狠毒之人,用一族人的鲜血,用骨肉至亲的生命换了这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疆土。
哑女绝望中恨之入骨,用尽所有力气说完一生中唯一的话,话音刚落,国主肉体便灰飞烟灭,哑女自己,抱着小女儿含泪而亡。
而那白民国众将士,果然大胜而归,小公主莫名死去,至此后,这世上便再无一言定天命之人。
<第9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