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厚堂一门楣上,高悬“八本堂”横匾。曾国藩将立身处世、治学做事归纳为“八本”,作为曾家家训的重要内容。
曾国藩的出生地白玉堂。曾国藩父亲曾麟书所写的“芳迈群妍”四个大字仍清晰可辨。
2017年8月7日,曾国藩故居富厚堂,这是一座典型的沿中轴线对称的明清回廊式建筑。整个建筑共耗银1万两,两边藏书楼使用的材料最佳,就耗去了5000两。组图/田慧
从思云馆上俯瞰,树的缝隙间可见富厚堂前面的大片荷花。
白玉堂白墙黛瓦,双屋飞檐,三进四横,共四十八间屋子,六个天井,二个花圃。
“同治十一年(1872年)3月12日,午后散步署西花圃,突发脚麻,曾纪泽扶掖回书房,端坐三刻逝世……追赠太傅,谥文正。”曾国藩卒于南京,得到了身为臣子最高的荣誉。
而作为曾氏家族大家长的曾国藩,他没能完成功成身退、隐居田园的心愿,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眼他为还乡之后准备的乡间侯府——富厚堂。
不过,这并不妨碍百年之后人们对于富厚堂的推崇向往。曾国藩的治家、治世思想在富厚堂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记,也深深刻入曾氏家族的血液之中。
从白玉堂到九处十堂,再到人才辈出的曾氏后裔,这个家族的兴盛密码,或许依旧藏在那偏僻的山村里。
文丨潇湘晨报记者 唐兵兵
富厚堂,植竹柏留菜园的乡间侯府
8月7日,接近双峰县荷叶镇富圫村,远远就看到一片荷塘,荷叶连连,一阵风过,几朵荷花在盛夏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娇艳。通往故居宅西门的路旁已经被小贩占据,或卖冰水解渴、或卖帽子遮阳、或卖新采摘的莲蓬。
这座乡间侯府,背山临水,从宅西门进入,是半月形的石坪台,与半月形的河池相呼应,正宅门悬挂“毅勇侯第”牌匾。
曾国藩并没有在富厚堂居住过,1865年,在湘军攻克天京后,同治帝诏曾国藩北上剿捻,曾国藩令家眷返乡,他的夫人及家人觉得他们以前居住的黄金堂“屋场不洁”,曾国藩跟弟弟曾国荃兑换了富圫的田庄,由曾国潢、曾国荃、曾纪泽经手,前后十年建成了富厚堂。曾纪泽、曾纪鸿及其后人在此生活,只是曾国藩最终没能实现他退隐富厚堂的愿望。
富厚堂占地面积四万多平方米(建筑面积一万多平方米),108间房,宏伟庄严却并不见奢华。在建造富厚堂时,远在异乡的曾国藩写信叮嘱,“屋宇不尚华美,却须多植竹柏,多留菜园,即占去田亩,亦自无妨。”
进入宅内,是一块广阔的坪,一条石板路直通前厅,两边种满了绿草,显得庄严而大气,在曾经居住于富厚堂的后人曾宪怡的回忆文章里,中心石坪只有家人和贵宾可以通行,一般人只能走旁边的回形廊道。
两边是求阙斋、归朴斋、艺芳馆书楼、藏书曾经达到三十余万册,珍贵字画近千幅,还保存着大量的奏稿、书信、日记等家藏资料。后来一部分流入北京,毁于八国联军的战火,一部分被带到了台湾,大部分在新中国成立初期由湖南图书馆收藏。
八本堂是富厚堂内的正宅住屋,从正门进入大厅后,可看到曾国藩亲笔书写的“八本堂”三个楷书大字,下方是八本家训。八本家训与“书、蔬、鱼、猪、早、扫、考、宝”的曾家治家八字诀,已经成了游客的一个重要目的。
堂屋内高悬的牌匾述说着主人的荣光,“勋高柱石”的牌匾,是同治九年(1870年)曾国藩60岁生日,同治皇帝亲笔御赐,“太子太保”则是同治三年(1864)年嘉奖曾氏平定太平天国的功勋。
“你们往外面看,正门是不是正对着两座山之间的山坳,这叫‘紫气东来’,中间那棵树像不像一支笔?”在正厅的故居沙盘前,导游引导游客望向门外,讲解富厚堂风水布局。对于曾国藩故居,风水是常为游人津津乐道的,似乎只有风水,才能解释曾氏的延绵百年的兴盛。
思云馆,丁忧期间曾国藩在此自省
从富厚堂正宅侧门出去,穿过一座古井,在西北角的小山坡上,一栋独立的二层楼房,就是思云馆了。
咸丰七年(1857年)2月,曾国藩父亲曾麟书去世。此时的曾国藩焦头烂额,处于进退维谷的境地,在江西与石达开交战时损失水师三分之二,罗泽南、塔齐布等部将又相继战死。内外交困的曾国藩回家奔丧,在此亲建了思云馆,取“望云思亲”之意。
如今的思云馆复原了曾国藩的书房和卧室,书房一张偌大的书桌,后面是书柜,挂着他和欧阳夫人的画像,在这个远离人群的处所,夜深人静时,该有多少曾国藩徘徊的身影,或悲伤或兴奋的自省。
丁忧期间的曾国藩完成了他思想的巨大转折,馆内《思云馆文物意义》写到,曾国藩思想一生有三变,京宦时以“程朱”为依归;办团练时变为“申韩”;在家丁艰时变为用黄老之术。是否是黄老之术大概存有争议,但是曾经锋芒毕露、性格刚烈,实诚上书咸丰对国事“不暇深求”而得罪咸丰的曾国藩,在这次复出之后,处事懂得变通了,主动拜访与自己交恶的左宗棠,“无人不拜,无信不回”,胡林冀曾说在曾复出之后,“渐趋圆熟之风,无复刚方之勇了”。
思云馆门前的一副对联写着,“不怨不尤,但反身争个一壁静;勿忘勿助,看平地长的万丈高”。大概就是曾国藩在此一年多里的自省的真实写照吧。
1858年7月13日,咸丰帝下旨,命令曾国藩统兵援救浙江。曾国藩结束了十六个月丁忧,重新出山,统帅湘军,1860年,被任命为两江总督,1864年,攻破天京,达到了事业的巅峰。大概是怀念那段自省时光,所以才想要在此建富厚堂,终老于此吧。
白玉堂,入京为官之前一直住在这里
坐落在荷叶镇天坪村白杨坪的白玉堂是曾国藩的出生地,离富厚堂大约九公里。
“你看那山,是不是像到了天边了。”临近白玉堂故居,原曾国藩研究会办公室主任胡卫平指着一座高山说,白玉堂就位于高嵋山下,高耸的高嵋山,在蓝天的映衬下,似乎与天相接了,有些天边的味道。白杨坪群山环抱,山间的小盆地是一片开阔的水田,堪舆爱好者热衷于研究白玉堂的风水,认为是得水藏分的绝佳宝地。
相比于宏大的富厚堂,白玉堂显得精致,石砌青瓦白墙,双层飞檐,三字墙垛。格局却相似,房前是一块宽阔的草坪,草坪前有一个半月形的池塘。门前的“芳迈群妍”牌匾是曾国藩的父亲曾麟书所写。
“居室以勤俭为本,力田与孝悌同科,前后连起来就是‘本科’。”进入白玉堂,胡卫平在正厅的门前停下,谈论白玉堂的一副对联。白玉堂有6个天井,48个房间,两个花圃,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胡卫平第一次来到这里考察时,白玉堂已经残破不堪,“住了十几户人家。”2007年,住户才全部迁出。
白玉堂是曾国藩的祖父所建,他的祖父在嘉庆年间从衡阳迁居白杨坪,在此立业。父亲曾麟书是个读书人,在43岁时考取了秀才,成了大界曾氏几百年来的第一个秀才,他自知不能跻身仕途,于是安心开设私塾授课,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开启了曾氏家族的科举之路。
1811年,曾国藩就出生白玉堂,一个耕读之家。曾国藩6岁入私塾读书,道光十八年(1838年),中进士,会试中第三十八名贡士,授翰林院庶吉士,完成了父亲的心愿。在入京为官之前,曾国藩一直住在白玉堂。后来白玉堂随着曾国藩的升迁,进行了多次改造,达到三进四横的规模。1859年,曾氏分家,曾麟书与叔父分家,白玉堂分给了叔父,曾麟书分得黄金堂。叔父无子,过继曾国藩的六弟曾国华为子,曾国华于咸丰八年战死,其子曾纪寿继承了白玉堂。
九处十堂,窥见曾氏家族曾经的荣光
“大夫第长600米,长200多米,占地13万平方米。”8月7日下午,胡卫平将我们带到大坪村雷家湾,描述着大夫第曾经的辉煌。大夫第虽然只剩下敦德堂的正门,不过,高大的石柱、麒麟基座,村庄偶尔出现的镶嵌在新房之间的老墙,不难想象这个相连几百米的府邸曾经辉煌的过往。
大夫第是敦德堂、奖善堂和曾氏家庙的合称,咸丰八年(1858年),曾国荃买下了雷家湾徐家宅地后,计划给两个儿子各建一栋豪宅,大夫第是曾国荃亲手设计,工程耗时八年之久,耗资巨大,气势恢宏,敦善堂和奖善堂各有房屋108间,高处的房檐上依旧可以看到斑驳的彩色花纹。曾国藩多次提醒曾国荃要节俭、不可富丽堂皇,以免树大招风,张扬的曾国荃显然没有采纳兄长的意见。只是,曾经的荣光终究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袭,当年宫殿式的大夫第如今也只剩下残垣了。
位于峡石村的曾氏家族另一个庄园——万宜堂,这个庄园建于同治十二年(1873年),主人是曾国潢。一百年之后,除了凉亭、围墙、槽门拆除,主体保存完整。房檐的装饰早已凋落,墙面上写着各个时代的标语,修复故居的施工人员支起了脚手架。房屋内还有人家居住,有的窗户被改造成了玻璃窗,绿色的漆也已经斑驳,倒也与老屋有几分相称,正堂内显得杂乱,主人家喂养的一群鸡,相互抢食,充满了烟火气,很难想见多年以前深宅大院的幽深。
大夫第(敦德堂、奖善堂)、富厚堂、白玉堂、华祝堂、黄金堂、修善堂、有恒堂、万宜堂、文吉堂,这曾氏家族遍布荷叶的九处十堂,不少庄园已经无处找寻,透过那些断壁残垣,我们依旧可以窥见曾氏曾经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