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维塔耶娃(1892—1941)是前苏联一位有争议的女诗人。我们这里不就那些争议进行争议,那是写十万字也说不清楚的事情。我们这里仅仅欣赏她的一首诗中的一段:
俄罗斯呀,哪怕我断了一只手——
哪怕是一双!我也要用嘴唇蘸墨
在断头台上书写:令我肝肠寸断的土地——
我的骄傲啊,我的祖国!
这是茨维塔耶娃1932年写的《祖国》一诗的最后一段。我读这几行诗的第一感受是:佩服,五体投地的佩服!
这段诗的可贵之处在于:它抒发了诗人对于自己祖国的至死不渝的爱。这与屈原的“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境界是相通的。而它又是用形象、具象说话,摈弃华丽之辞藻,着墨冷峻而悲怆。我十分钦佩诗人的想象力,我觉得,这种想象力不仅仅是,或者说主要不是艺术表现能力问题,而是精神高度问题。——这是从血管里流出来的血啊!
爱国爱到这种程度,我想,是到了尽头了,是到了人生境界的尽头了。我想不出还能有比这更深刻、更形象的语言,来表达一个诗人的爱国情怀。
俄罗斯民族是一个饱经忧患的民族,也是一个伟大的民族;俄罗斯诗人,从19世纪的普希金、雷列耶夫、莱蒙托夫、涅克拉索夫……到20世纪的茨维塔耶娃……是一群伟大的爱国诗人。面对他们,我们惭愧呀!我们自叹弗如呀!我们的爱国诗篇,不是说全部,主要是近40年来的,都是一些浅薄的、幼稚的、歌舞升平的、花里胡哨的东西,简直令人不忍卒读。予谓不信,你明天就到新华书店里去逛一逛,买几本爱国诗集来看一看。
也许有人说我这是民族自卑。我承认,在读了世界近、现、当代著名爱国诗人的诗篇后,在读了中国近40年来的爱国诗篇后,我自卑,我为我们民族在近40年来没有产生一篇伟大的爱国诗作而自卑,而惭愧,而无地自容!
近14亿人口的泱泱大国呀!曾经产生过屈原、李白、杜甫、陆游等伟大爱国诗人的伟大的诗的国度呀!你怎么啦?
此刻,我在猜想:或许,中国的,可以同茨维塔耶娃的诗篇相媲美的爱国诗作已经诞生了?或许,由于种种原因,她无处发表,无法问世,她,正深深地“潜伏”在某一台计算机的硬盘里?